耍猴人走江湖被举报虐待动物 猴艺传承遇困境
www.seelvyou.com     2014-10-20 09:01:12    来源:新京报    点击:

  耍猴人苦与乐

  在这场波折的前两天,鲍凤山兄弟和2名同伴,6只猴子来到牡丹江市。猴子怕热,这里凉爽的天气有利于猴子们表演。

  在距离文化广场不远的城中村的小旅馆,为了省钱,四人和六只猴子挤在两间10平米左右的房间里,每晚每人15元。关在笼子里的猴子,就地大小便,浓重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。

  “但总比住涵洞舒服。”鲍凤山说。近两年,由于出门坐大客车,带不了太多行李,他们开始住旅馆。但2012年以前,他们一直住在涵洞、大桥下,随身带着被褥,用塑料布搭建帐篷。锅都是随身背着,找几块砖头,从野地里捡柴火,就可以生火做饭。

  鲍凤山兄弟和两个同伴的家乡——新野县樊集乡鲍湾村,是传统的耍猴之乡,目前村里有近千人耍猴。在过去的30多年里,鲍氏兄弟带着猴子跑遍了中国20多个省份。他们只在秋收和春节回乡呆很短的时间。

  外出耍猴,唯一的目的就是“挣钱”。鲍凤山的老邻居,58岁的耍猴艺人杨林贵说,上世纪80年代,耍猴人表演一天最多可以挣到10元钱;上世纪90年代能挣40多元,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,“几乎家家户户出去耍猴”。如今一天也能挣一百多元,“比种地强多了”。这也使得鲍湾村在上世纪90年代,就比周边村子富裕。

  耍猴艺人的街头表演,收入全凭运气,“给不给靠观众自愿,不给也没办法,走江湖得忍气吞声,最少一天连顿饭钱都挣不出。”杨林贵说。闯荡江湖30多年,杨林贵总结出一套经验:江浙沪和广东老板多,出手大方。

  长期漂泊中,耍猴人与猴之间产生了亲切的依赖感。新野耍猴人有条不成文的行规,表演结束后,人猴同食,而且第一碗饭先盛给猴吃,以示慰劳。“我们靠猴吃饭,不能亏待了它。”杨林贵说。

  在牡丹江的表演间隙,鲍凤山会让阿丹拧开一瓶矿泉水,猴一口,人一口,“它就是不会说话一身毛的人。”

  鲍凤山觉得与猴相处轻松快乐,收入也不错,但这一行苦处也不少。最让耍猴人难过的是,他们经常像乞丐一样被驱赶,有时候还会挨打。有一次,鲍凤山表演完之后,向观众讨钱,被一名东北大汉辱骂,“要钱老子削死你”。

  2003年在保定庙会上,杨林贵的同伴因为跟一名看表演的妇女要5毛钱,被妇女用砖头砸伤,头部缝了15针。

  最糟糕的时候,耍猴人甚至连猴都保不住。杨林贵记得,2000年他在成都火车北站表演时,就被综治办没收了7只猴子,“7只猴相当于两年的收入,我讨饭扒车才回到新野。”

  但耍猴艺人并不太爱谈这些不愉快的遭遇:“走江湖讨生活,遇事得忍气吞声,挣钱回家才是正理儿。”

  候鸟一样迁徙

  鲍氏兄弟从家里出发前往牡丹江是6月26日,农历五月二十九。“三六九,往外走”,这是看过黄历精心挑选的日子。

  出发这天,正堂前供奉着财神像,鲍凤山兄弟牵着猴子,烧香磕头。鲍凤山说,每次外出耍猴前,都会举办这个仪式,“保佑人猴平安,多挣些钱”。

  不仅鲍家,在鲍湾村,这几乎是耍猴艺人出发前必不可少的仪式。鲍凤山和弟弟年轻时,跟着父亲走南闯北,耍猴卖艺,就遵循这套仪式。

  仪式结束后,鲍氏兄弟和三只猴子——阿丹,一只毛发深黄油亮、站起来一米多高的健硕公猴,以及它的一对儿女,搭上了长途客车。

  这趟长途车要坐48小时,关在笼子里的猴子,像行李一样放在汽车底部的行李箱中。到了沈阳汽车站,打开行李舱盖,三只猴子撅嘴发出“嗷嗷”的叫喊。“这是猴子渴了。”弟弟鲍庆山赶紧给猴子喂水。

  这样的旅途对于耍猴人和猴子来说,都十分辛苦,但鲍凤山觉得这已是“豪华之旅”了。

  为了省钱,2012年以前,耍猴人出行往往要扒火车。这一方式危险且艰辛,不少耍猴人为此付出生命代价。

  鲍凤山说,当时他和弟弟要挑着担子,背着锅和被子,牵着猴子和狗,躲藏在南阳或襄阳火车编组站附近,等待运送货物的火车进站。在火车启动瞬间,他们爬上火车铁皮货厢,去往全国各地。像这样的旅行,鲍氏兄弟已经持续30多年了。

  据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杂志摄影师马宏杰此前报道,1995年,耍猴艺人张云遥在杭州站铁路旁准备过铁路扒车的时候,被列车轧为两截。2000年7月,耍猴人冀太勤扒车走到沈阳苏家屯编组站时,列车突然停车,巨大惯性将车厢货物撞向前面,导致他终身残废。

  而更早的时候,鲍湾村耍猴人要靠步行外出。耍猴近30年的杨林贵说,他的父辈都是挑着担子,步行外出,“走到哪里耍到哪里”,所以早期的耍猴人也叫“挑子”。

  如今,交通方便了,耍猴人的脚步走得更远了。他们的生活,就像候鸟迁徙一样,每年天气冷的时候,会到南方去,天热的时候,就到北方。

  而鲍湾村是耍猴人永远的起点。因为耍猴人是农民,每年收麦秋种时节,不管离家多远,他们都会回来种地收庄稼。

  10月13日,鲍凤山兄弟二人在地里收花生。傍晚回家后,鲍庆山抓起一把新鲜的花生丢到笼子里,两只小猴欢呼雀跃,把花生磕得“咔吧”响。

  耍猴人的故乡

  鲍湾村,新野县城北16公里的小村,紧邻白河。沙质土壤令这里农作物生长匮乏,人多地少使村民们找到了另一条谋生出路——“耍猴”。因此,鲍湾村成为远近闻名的耍猴村,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耍猴。

  10月13日,通往鲍湾村的村道上,晾晒着新收的花生,因今年大旱后又遭遇洪涝,花生颗粒瘦小,收成不好。

  在鲍湾村猴戏大舞台,在一群猴子的观望下,一名邝姓耍猴人在教三只猴子匍匐前进,他使出一个眼色,一只猴子突然跃起,踹在前面猴子的屁股上。邝师傅嘿嘿一笑,“刚开始驯,猴子还没驯好。”

  新野猴艺的渊源,并没有完全明确的考证。编著《厚重新野》一书、曾对猴艺文化研究多年的葛磊认为,新野出土的汉代画砖上,有人、猴、狗一起狩猎、嬉戏的画面,“新野猴艺可以追溯至此。”此后,也有《西游记》作者吴承恩在此获得灵感的说法,但多不可考。

  64岁的耍猴人杨志合记得,“文革”后出现了第一批耍猴人,他在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耍猴,算是第二代,据其估计,彼时新野耍猴人近万人。

  鲍家兄弟也是在上世纪80年代子承父业的,分家时父亲给兄弟俩一人一只猴子。

  鲍湾村的猴子几乎全是猕猴,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耍猴艺人都拥有河南省林业厅制发的《猕猴驯养繁殖许可证》,可以合法驯养。

  现在,一些耍猴艺人也开始转型开猴场,做起了驯猴师。在村东头的田地里,耍猴人专门立了一座猴王庙,大年初一和十五会有人来祭拜。靠近猴王庙就有两家猴场。

  其中一家猴场的老板黄爱青早期也是一名耍猴艺人。他从小跟着他的叔叔耍猴,并成为村里最先富裕的一批人。现在,他的猴场养着三百多只猴子,不用再四处奔波。

  猴场里几排白墙红瓦的瓦房是猴舍。瓦房的矮墙上安着铁栅栏,几只猴子探出头来。

  “猴场的猴子目前主要供应科研单位和公园景区。”黄爱青说。现在耍猴人的猴子,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。

  黄爱青觉得,耍猴吃苦多收入少,街头卖艺常被人看不起,年轻人已经不愿意学了,耍猴人也越来越少。

  “非遗”末路?

  9月29日,鲍凤山兄弟回到鲍湾村,与以往不同,这次并无久别还乡的喜悦。

  鲍凤山放下行李,直接去了地里摘花生。因为被刑拘54天,他错过了秋收,花生在地里已经发了芽。

  两人回家前,因耍猴被刑拘的消息,已在村子流传。村里不少耍猴人都前来询问究竟,他们都担心未来外出耍猴是否会有法律风险。

  新野猴戏在2009年5月入选了第二批河南“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”。当地民众和政府都十分看重这一名片。

  为了让猴艺适应时代需要可持续发展,新野林业局主管的新野猕猴艺术协会发起人黄爱青说,政府支持他们把猴艺由街头表演向景区、动物园表演,甚至与广告公司合作转型。

  但是,杨林贵、杨志合、鲍凤山等第二代耍猴艺人,并不打算让自己的孩子继承猴艺,除了耍猴吃苦,收入不稳定,“不体面”也是一个重要原因。他们希望“孩子读书进城,做个体面人”。

  杨林贵说,街头耍猴占地表演,近几年越来越被警察、城管驱赶,“城里人看我们就跟要饭的似的,没有什么尊严”。去年,他放弃了耍猴。

  观众们对于耍猴的看法也不断改变。2011年鲍庆山在西安表演“猴子夺鞭”。在农村,这是最受观众青睐的节目——耍猴人将鞭子甩得震山响,在猴子身旁抽打,猴子则“疼”得嗷嗷乱叫。表演的高潮,被“鞭打”的猴子奋起反抗,夺下耍猴人的鞭子。

  但是不少围观市民指责鲍庆山过于残忍,虐待动物,几个愤怒的小学生当场拨打了110,鲍庆山被警察驱离。这让他哭笑不得,“打猴子是假的,城里人太生气了,都没看出来。”

  动物权益保护是世界潮流。2011年,美国一家马戏团在洛杉矶演出时,约有500人参加示威抗议动物表演;2012年,示威人数增加到了近1000人。今年10月,两名新野耍猴艺人在长沙车站北路耍猴时,被举报给长沙市林业局,林业执法人员以没有“野生动物运输证”,将他们驱离。

  猴子阿丹死后,一手把它养大的鲍凤山陷入悲痛。为了不让哥哥伤心,弟弟鲍庆山将两只小猴放在自己家里。

  10月14日,鲍庆山和鲍凤山找到新野县猕猴艺术协会,希望能找到一份在景区耍猴的工作。“阿丹是主角猴子,没了它,等于是断了演出的活路。”鲍庆山说。

关键词:猴艺 耍猴人 虐待动物 非遗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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